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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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期中考試,蘇棠考了年級第十四名,首次進入年級前十五,班主任曹祥輝著重表揚了她,讓全班向她學習。

然而,蘇棠並沒有過於開心,顯得很平靜。

這倒是讓陸知白有些詫異,等曹祥輝轉身板書,他低聲問:“你這次進步很明顯,怎麽感覺你不高興?”

抄著黑板筆記的蘇棠一頓,鼻尖倏然有些酸意泛濫。

再進步,還不是比不上他和彭依涵,兩人又是第一第二名。

而且,籃球賽那天,他喝了彭依涵買的可樂,這件事一直讓她難過到現在。

雖說看不太出兩人有沒有交往,但估計也快了,最近班裏好多聲音都在說他們是一對。

“跟你和依涵比起來,我差得太遠了,也沒什麽好高興的。”蘇棠低落的回。

陸知白輕笑一聲,蘇棠偏頭看他。

少年長指抵著額角,笑得懶洋洋的,“你也太急於求成了,一口吃不成大胖子,這次你的進步已經證明你有潛力,那在鞏固的基礎上再努力,說不定你以後也會是前十名的常客,慢慢來,不要眼高手低。”

他竟然在安慰她鼓勵她?

蘇棠心跳撲通撲通雀躍,用力捏緊筆身,帶著幾分私心的問:“你真的覺得我也能考進年級前十嗎?”

“有什麽不能的,你也沒差第十名太多,我看了你總分,只差第十名二十來分,跟前面的三名更是只有七分的差距。”

“但那二十來分對我來說就是鴻溝,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進步,感覺會做的我已經做對了,而不會的,我還是不會。”蘇棠覺得自己這次考試,真的把會做的全做對了,也就是說她沒有大意丟分,而不會的那部分,是需要天賦的。

“那就把不會的練開竅,少了天賦,就勤奮補拙。”陸知白熟練的轉一圈筆,“今晚你把你的卷子給我,我再幫你看看。”

“啊?真的嗎?”蘇棠眼眸放光,不敢置信的看著陸知白。

最近她也沒為陸知白做什麽特別的事情啊,他竟然還願意手把手教她?

“嗯,現在好好聽課吧。”陸知白餘光看到老師轉過來,不再和蘇棠聊天。

蘇棠抿了抿唇,趴到桌上,拿書擋著,笑弧咧到後腦勺。

陸知白人好好啊,他這樣,她可能真的會喜歡他一輩子的,他怎麽這麽好呀!

陸知白,陸知白……

蘇棠一遍遍的在心裏默念男生的名字,等她回過神,發現語文書上,竟然寫了三個陸知白。

她心虛的瞟一眼身側,迅速拿碳素筆塗黑,不過塗著塗著,她把三坨黑呼呼的塗成了桃心,然後拿紅色筆在旁邊寫下一個英文:LOVE。

寫完,抿嘴竊喜,心跳越來越快。

晚自習結束,陸知白如常的打車回家,到了別墅外面,他付錢下車,單肩挎著書包刷卡進小區。

走到家門口,他看到父親的賓利,瞇了瞇眼,眸底閃過一絲排斥。

恰在這時,屋內傳出母親帶著哽咽的呵斥聲,“陸成州,夠了,我不想再跟你爭執這個了,我們離婚吧。”

“離婚?周瑾,你非要這樣無理取鬧嗎?我都跟你說了,我跟那個女人除了那一晚,早就沒關系了,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!”

“早就沒關系?你跟我說早就沒關系?要是沒關系,那個女人今天為什麽又來我律所找我?你上個月怎麽跟我保證的?說她絕對不會再來,結果呢?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丟人嗎!”

“她是故意的,她看上我的錢,她想把你逼走,把我們這個家庭拆散,你懂嗎?周瑾,我們現在只有團結起來,那個女人才會死心,你如果被她氣到,才是如了她的願你知道嗎?你可是律師,你難道不懂她的歪心思?”

“我怎麽會不懂呢?”周瑾又哭又笑,“我可太懂了,但那又如何呢?這個女人是人家平白無故來纏你、纏我的嗎?”

看到眼前儒雅俊朗的男人表情龜裂,周瑾自嘲一笑:“陸成州,是你給了她機會啊!是你背叛我,背叛我們的家庭,給了她機會啊!這大半年,我努力過了,努力去釋懷這件事,努力去諒解你,努力維持我們搖搖欲墜的家,但太累了,陸成州,你知道嗎?太累了,我不想這樣累了,看在我們這麽多年扶持成長的情分上,看在咱們還有共同孩子的份上,我們和平離婚吧?財產我也不要你的,我們該怎麽樣就怎麽樣。”

“你又來了!又來了!為什麽一定非要離婚!知白今年就十七歲了,我們結婚第二年生的他,在他之前,我們大學還談了四年,阿瑾,我們在一起二十二年了,這麽多年的感情,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?就一次,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。那個女人,你給我點時間,我這次一定讓她不敢再來找你!”

“我給了你大半年的時間了,結果呢?結果就是那個女人今天還敢來我律所!陸成州,你還不懂嗎?我們之間走到頭了,在你那晚沒有拒絕她的時候,我們就走到頭了!是我處事太優柔寡斷,跟你耗了這麽久,把自己耗得心神俱疲,我當年創業起步的時候都沒這麽累,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,不然對你對我,對知白都不好,陸成州,你回去好好想想吧,如果你不肯離,別忘了我是律師,我有的是方法讓你離。”

“周!瑾!”陸成州額頭青筋暴起,雙手死死的攥成拳頭,看起來像是氣急敗壞想要家暴。

陸知白用力踢了腳客廳的房門,攥緊書包走進去,森寒雙眸凜冽的盯著父親:“出去,這個家不歡迎你。”

“知白……”陸成州打擊過重的後退一步,受傷的看著兒子。

然而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孩子看他像看仇人一樣:“你要是真的有愧疚之心,那就別再用婚姻拖著我媽,你這根本不是愛,而是卑鄙無恥。”

“你罵我卑鄙無恥?”陸成州眼眶瞬間紅了,“知白,我可是你爸,你不幫我勸你媽,你竟然還這樣罵我?”

陸知白垂著的手細細顫栗,“是你先出軌背叛我媽、背叛這個家的,難不成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?”

“我都說了那是意外!意外!”陸成州失態的咆哮。

陸知白艱澀開口:“爸,我們同樣是男人,你就別找什麽喝醉的借口了,我們都知道一個人真的喝醉了,是什麽也幹不了的,你那晚是清醒的吧?真的是意外嗎?”

陸成州語塞,張了張嘴,說不出話。

周瑾崩潰的轉過身,用力捂住嘴,哭出聲音。

陸成州臉色灰敗的晃了一下身體,沈默片刻,他還是梗著脖子不肯服軟:“今天我們都有些激動,改天再談這件事吧,你們母子倆好好休息,我去茶苑那邊睡。”

窗外,響起轎車啟動的聲音,不多時,引擎聲逐漸消失。

而客廳裏,周瑾的哭聲一直沒有停,陸知白把媽媽抱在懷裏,一下一下的輕撫她的背。

良久,懷中的母親推開他,哽咽道:“知白,我沒事了,你回你房間去吧,我也上樓了。”

“我陪你,媽。”陸知白扶著她。

周瑾抹掉臉上的淚水,掙開兒子的手:“不用,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,我就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,順一下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,或許,我該跟你爸做個了結了。”

“媽,無論你做什麽決定,我都支持你,反正我跟你。”陸知白心疼的給母親擦眼淚。

周瑾又哭又笑,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寶貝:“我們家知白最懂事了,那媽媽先上去了,你也快回臥室做作業,要是餓了,自己煮點東西吃,阿姨今天請假了的。”

“好,我知道,你不用擔心我。”陸知白目送母親走進電梯,看著數字變到三,方才將一樓的門窗鎖好,關上燈,踱步回二樓臥室。

一進去,他煩躁的將書包砸到地上,雙手抱住頭,抵著門板滑下坐到地上,使勁扯自己的頭發,扯到頭皮發痛也沒停下。

保持這個姿勢大概十幾分鐘,他陰郁的擡起頭,換了身休閑服,拉開房門,悄無聲息的離開家。

打車去到夜市,隨便點了些燒烤,要了幾瓶啤酒,扯開拉環,大口大口灌。

不多時,一個穿著緊身裙子、前凸後翹、脖子和胳膊上都是紋身的女人坐到他身邊,“小帥哥,怎麽一個人在這喝酒啊?姐姐陪你啊?”

陸知白冷漠的瞥她一眼,沒理,繼續喝。

性感女人也不生氣,桌下的高跟鞋蹭住陸知白的褲腿往上撩,還拿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去摸陸知白的手背,眼睛朝他放電:“帥哥幾歲了?在讀大學嗎?大幾了?”

陸知白換下了高中校服,個子又過高,氣質成熟,所以被誤會成大學生。

他也沒心情解釋,只移開自己的腳和手,“滾,別煩我。”

性感女人臉色一僵,氣得不輕,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喊滾,“我說弟弟,你說話給我註意點,姐姐出來混的時候,你還在家玩過家家呢,要不是看你長得帥,誰稀罕找你聊天。”

“那就別找。”陸知白渾身帶刺,捏扁手裏的易拉罐,用力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裏:“看到沒,你跟那個一樣,你覺得我會對你感興趣?”

性感女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。

眼前這男的是在說她是垃圾嗎?

靠!

艹他媽的!

拽什麽拽啊!不就是長得帥了點嗎!

性感女人憤怒的回到自己原先那桌,三個男生兩個女生立即為她打抱不平:“雯姐,那男的也太特麽沒禮貌了吧!要不要我們去教訓教訓他?”

說話的男生染著一頭粉毛,露出的胳膊上全是紋身。

被叫雯姐的女人拿起桌上的煙盒,倒了一根咬在嘴裏,立即有男的給她點煙,她吸一口,朝著陸知白那邊吐出煙圈:“這裏人多,別惹事,不然招來警察叔叔就不好玩了,等他走了再說。”

一群人嘿嘿低笑,摩拳擦掌的看著陸知白。

陸知白淡淡回視。

粉毛挑釁的朝他吹口哨。

陸知白瞇了瞇眼,扯開新一瓶易拉罐拉環,輕蔑一笑,對著他們豎起中指。

粉毛憤怒拍桌,想要現在就幹架,雯姐按住他:“急什麽,總會有機會的。”

她說得不錯,陸知白並沒有坐多久,喝完手裏的那瓶啤酒,他起身付錢,一個人抄著褲兜走向附近的深巷子。

粉毛幾人對視一眼,激動狂笑,立馬付錢跟上去。

他們還小跑了幾步,生怕陸知白跑遠,卻不想跟進巷子深處後,只見陸知白靠著墻壁,正在抽煙。

看架勢,竟然是在等他們。

粉毛一楞,猙獰笑道:“餵,小弟弟,你很狂啊,看來你也很想打架?”

陸知白撣了撣煙灰,深邃黑瞳在夜色裏像饑餓的孤狼,“不錯,是很想打架,怎麽樣,你們那邊一個個上,還是一起?女人要上嗎?說實話,我還沒打過女人。”

“靠,夠拽啊,你放心,男人跟男人打,我們一般也不男女混打。”粉毛轉著脖子,揉著手腕,帶著另外兩個男人逼近陸知白。

雯姐其實還是有些不忍心看陸知白受傷,她雙手環胸喊了聲:“餵,小弟弟,跟姐姐交往幾天,今天這事咱們就和解。”

陸知白漫不經心的嗤笑,“怕是不行,我怕姐姐你坐牢。”

雯姐一楞,有些沒聽懂。

陸知白吐出一口煙圈,緩緩說出四個字:“我未成年。”

話落,他一腳踹上粉毛的肚子。

在雯姐和其他兩個女生錯愕的眼神下,四個男生纏鬥在一起!

陸知白一挑三,完勝。

他踢了腳躺地上嗷嗷叫的粉毛,彎腰撿起被扯下來的外套,隨手拍了拍,冷目邁步。

雯姐和兩個女生有些害怕的退後兩步,怕陸知白連她們都打。

不過滿身戾氣的男生沈步走過她們,壓根沒多看一眼。

他走到亮堂的路燈下,反手捂著自己的後脖頸,轉了轉脖子,而後慢條斯理的穿上外套,拉上拉鏈,攔了輛出租車離開。

翌日,蘇棠又買了雙份早餐,雖然知道陸知白可能不會要,但心意還是要傳達到,不能人家給她分析了卷子,她一點表示都沒有吧?

結果陸知白一來,拉開書包,原封不動的把卷子還給她,“抱歉,昨天有事沒看你卷子,你先拿回去,等改天我再看。”

“啊?哦哦。”蘇棠楞楞的接過。

男生趴下睡覺,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,似乎昨晚一夜沒睡。

蘇棠狐疑的撓撓頭,敏銳發現陸知白的心情又很不好,他怎麽了?

這一覺,陸知白睡到大課間也沒醒,連前桌的彭依涵和何思靜都察覺到不對勁。

彭依涵轉過來,蹙眉問:“知白又心情不好嗎?”

蘇棠點點頭。

何思靜瞄一眼埋頭睡覺的陸知白,用氣音說:“又怎麽了?不會又跟上次一樣要低氣壓個幾天吧?”

蘇棠心疼的咬咬唇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何思靜轉轉眼珠,猜測道:“我總覺得學霸跟父母的關系可能不怎麽好,不然他也沒談戀愛,不至於是愛情的問題,那就只能是親情了。”

這個理由,其實她們幾個女生私下分析過,只是這種事情除了自己猜測,她們也不可能直接問陸知白。

無解。

蘇棠豎起食指比在唇邊:“我們別說話了,等他睡吧,可能睡醒了,心情會好一點。”

何思靜在唇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,表示自己不說話了,轉回去看書。

彭依涵深深的看眼陸知白,也轉了回去,這一次,她可不敢再搖醒陸知白,萬一又生氣,她絕對會丟死人的。

但陸知白這次並未睡太久,第三節 課鈴聲響的時候,他就自己清醒過來,時不時揉一下肚子,像是不舒服。

蘇棠瞄到,立起數學書,小聲問:“你是不是沒吃早飯,肚子餓了呀?我書包裏有面包,你要嗎?賣給你也行。”

就怕他不吃,蘇棠現在都幹起賣早飯的活了。

嗚嗚嗚,太卑微了。

陸知白冷淡道:“不用,謝謝。”

好吧。

蘇棠抿緊嘴,不敢多話,怕惹他厭煩。

心情不好的陸知白特別高嶺之花,冷中帶刺,拒人於千裏之外。

可心裏對他的關心,不減反增。

蘇棠只好一邊開小差聽課,一邊分一半神在他身上,時刻關註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
於是,當他撩起衣擺,露出裏面淤青的腹部時,她立即看到。

驚訝的低頭,看向他,忘記了男女有別,忘記了羞澀,只有滿滿的心疼和擔憂,“你受傷了?怎麽回事?”

陸知白迅速把撩起的衣擺放下去,蹙眉盯著蘇棠。

蘇棠還沒反應過來越矩,追問:“你怎麽了?來的時候出車禍了?看醫生了嗎?骨頭有沒有事?”

陸知白看著同桌滿目的擔心,渾身的刺忽然軟了一些,低聲道:“沒事,這件事你別到處去說,除了你,誰都不要告訴。”

蘇棠眉頭皺得緊巴巴的,“那你真的沒事嗎?你確定不用去看一下醫生?”

“不用,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。”昨晚那場架,他一挑三,始終雙拳難敵四手,肚子上便挨了幾個拳頭,後背也被踹了幾腳,現在過了一夜,正是最痛的時候。

因此他剛剛壓根不是睡醒,而是被疼醒的。

蘇棠心疼的又問:“那你擦藥了嗎?”

“不用擦,過幾天就好了。”陸知白渾不在意,他覺得疼點也好,這樣心裏會好受些。

蘇棠還想再問,講臺上的數學老師突然道:“這道題我請兩個同學上來做,陸知白、蘇棠,你們兩個上來,其他人自己在下面算。”

何秀琴笑瞇瞇的看向他們。

蘇棠暗暗咬牙,知道老師一定是看到他們講小話了,完蛋,做什麽題啊,她不知道啊。

她一邊站起來往外走,一邊問何思靜:“做哪道題?”

何思靜用力點點課後習題第八題:“這個。”

蘇棠朝她wink,表示接收到,然後磨磨蹭蹭的走上講臺。

陸知白路過她身邊,她趕緊給他指了下課後第八題。

陸知白瞟了眼,微微點頭。

何秀琴當沒看到學生之間的互動,笑容親切道:“陸知白來右邊寫,蘇棠你就在左邊。”

兩人頷首,分別拿起一截白色粉筆。

蘇棠認真讀完題,在黑板上寫下解。

這道題有些難,寫完解,她就有點不會了。

眼睛往右邊瞄一眼,只見人家陸知白已經洋洋灑灑寫了幾排,她頓時有些焦慮的咬緊下嘴唇。

趕緊硬著頭皮也寫下一點東西,覺得不太對,直接用手擦掉。

又嘗試著寫,還是不太對,再擦掉。

期間,陸知白那邊解答完,丟下粉筆,拍拍手。

蘇棠心跳越來越快,有一種丟人的緊張和窘迫感。

而就在這時,路過她身後的陸知白,壓低聲音和她說了一句話:“按我教你的。”

按他教她的?

他教她什麽?

蘇棠疑惑的睜大眼睛。

三秒後,她恍然大悟,心跳平覆,快速在黑板上寫公式。

陸知白教過她,心裏想什麽,不要猶豫,不要懷疑,就按照想的寫下來,全部寫完,再檢查精簡,從中找到正確的出路。

這道題,蘇棠解題的時間是陸知白的五倍,不過總算是解出來。

何秀琴滿意勾唇,“不錯,雖說解題時間久了點,可思路正確,繼續保持。”

何秀琴還是很喜歡蘇棠的,便沒有挑明她上課講話的事情。

蘇棠羞澀的對老師笑了笑,拿著書下去,從齒縫裏跟陸知白道謝:“謝謝你。”

陸知白眉眼淡淡:“沒什麽。”

說完,他又蹙眉揉揉肚子,剛才起來走動後,更疼了。

蘇棠看在眼中,滿目憂慮,拿起筆心煩意亂的放牙齒上磨牙。

中午時分,蘇棠找了個爺爺來家裏的借口,一個人坐公交車回了家。

三中是半封閉式的管理方式,除了上課,中午和晚飯期間,學生都能隨意出入學校。

蘇棠原本是想給陸知白買那個雲南白藥的,可惜她今天帶的零花錢不夠,無奈之下,她只好臨時跑回家裏拿錢。

她爸媽中午都在單位吃,不回來,所以她不怕被父母發現。

回到家中,蘇棠鞋也不脫,直接跑回臥室,打開自己的存錢箱,從裏面抽出一張一百塊。

正要走,她猛然想起爺爺自己泡的那個蛇酒對跌打損傷非常管用,還自帶消炎效果呢,比外面藥店裏賣的都要好,平時他們家有個磕磕碰碰,都是拿那個蛇酒擦。

蘇棠澄澈的眼眸彎成月牙,蹬蹬瞪的跑到客廳尋找容器,找到一個輸液的那種小玻璃瓶,她拿著去書房倒蛇酒。

灑了一地,她麻利的抽幾張紙擦幹凈,再把瓶身抹幹,在外面纏幾圈膠布,拿上棉簽一起裝進塑料袋,裹了幾圈,塞進校服衣兜裏。

回學校,她是打的車,比坐公交車快。

走進教室,班裏的學生,一些塞著耳機在自習,一些在睡午覺,王蕾蕾和彭依涵就在睡,只有何思靜在看書。

而陸知白座位空空如也,不知道去哪了。

何思靜看到蘇棠回來,小聲跟她打招呼:“你來了?”

蘇棠微笑,邊坐到座位上,邊回:“你還不睡午覺啊?”

“再看會兒就睡。”何思靜轉過來跟她說話。

蘇棠假裝不經意的看一眼陸知白的座位,壓低聲音問:“學霸呢?”

“不知道,之前看他朝文成樓那邊走去了,以為是上廁所,不過都十幾二十分鐘沒回來了,可能是去別的地方了吧。”何思靜打了個哈欠,有些困的回。

文成樓是第三棟樓,高二的地盤。

蘇棠故作平靜的點頭:“哦,這樣啊,看你好困了,別看了吧,睡一會兒,不要那麽拼。”

“嗯,我知道,不跟你說了,我把最後這點看完。”何思靜轉回去學習。

蘇棠看看她後腦勺,又看看睡大覺的彭依涵,最後目光望向後面的文成樓,心臟緊張的快跳。

其實等陸知白回來再給他藥也可以的,但她對他的擔憂關心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,她壓根沒辦法等到他回來,她只想快點讓他擦藥,快點好起來。

還是去找找他看吧,正好中午大家基本都在睡覺,她送他藥,才不會引起旁人的註意。

蘇棠如此一想,便在座位上裝模作樣的坐了幾分鐘,隨即從後門悄悄出去,穿過連廊,走向文成樓。

連程鑫然張梁的教室都找過了,這倆趴桌上睡覺,卻仍是沒有看見陸知白的身影。

是在男廁嗎?

要是在的話,這讓她怎麽找?

蘇棠臉紅的撓撓頭發,站原地想了想,眼眸一亮,想到校籃球隊的那個周鵬。

陸知白會不會是去找學長玩了?

她記得那個周鵬是高二八班的,在文成樓三樓,蘇棠趕緊跑向那邊。

運氣非常好,正巧遇見周鵬從教室裏出來,他認識她,朝她笑著打招呼:“欸?你不是知白的同桌嗎?怎麽跑我們高二來了?”

蘇棠禮貌回:“學長好,我是來找陸知白的,請問你看見他了嗎?”

“找知白?找他幹什麽啊?”他隨口問了句,“我沒看到他啊。”

“啊?他中午沒來找過你啊?”蘇棠焦急的蹙起眉頭。

“沒啊,怎麽了嗎?你找他有急事?”周鵬看她表情不好,也跟著擔心起來。

“也……不算是急事,就是我們老師……找他有事,但其實……一會兒上課再告訴他也可以。”蘇棠臨時編謊話,編得有些磕磕絆絆。

周鵬倒是沒懷疑:“哦,是這樣啊,你沒去程鑫然那裏找嗎?”

“我找過了,他不在那裏。”蘇棠道。

周鵬用舌尖頂了頂腮,思考一會兒,他想起什麽,雙手一拍:“那你去靜思樓的天臺找一下看,我們平時愛去那裏……抽煙。”

最後兩個字,周鵬說得很小聲。

“靜思樓的天臺?”蘇棠驚訝:“不是鎖著的嗎?能上去?”

周鵬前後看看,掩住嘴,鬼鬼祟祟道:“那鎖生銹了,早就壞了,但學校還不知道,我們也是偶然發現的,所以愛跑那去抽煙,這事兒,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,不然換了新鎖,就沒世外桃源了。”

蘇棠嗯嗯點頭:“我不會說出去的,那學長,我去找了,謝謝你啊。”

“不謝不謝。”周鵬笑呵呵揮手拜拜。

蘇棠轉身跑向第四棟靜思樓,這棟樓最高,有六層,第六層是高四覆讀生的地盤,再往上,便是天臺。

一口氣跑到六樓,再往上跑半層臺階,蘇棠有些氣喘的撐住扶手。

緩過一點氣息,她擡眸看向通往天臺、上鎖的鐵門,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。

陸知白會在那裏嗎?

如果在,她這樣去找他,會不會很奇怪?

他會不會發現她的小心思?

蘇棠突然有些打退堂鼓,不敢再往上了,帆布鞋往後小小的退兩步,咬緊唇往下走,可走了兩步,又停下。

腦海裏不停的回放早上看到的那片淤青,那麽嚴重的傷,陸知白卻一點不重視的樣子,像是自暴自棄,她敢肯定,他絕對還沒有擦藥。

算了,被發現就被發現,大不了就是他疏遠她唄,大不了就是失戀唄,又不是沒嘗過失戀的滋味。

反正她和他本就是不可能的。

蘇棠用力捏緊衣兜裏的藥瓶,深呼吸兩口氣,毅然決然的走到鐵門面前,輕輕一扯那把生銹的鎖,果然立即打開。

她小心翼翼的拉開鐵門,由於經久失修,鐵門發出嘎吱的難聽聲,蘇棠心臟狂跳,可她已經沒有退路,要是這時候跑,她都看不起自己。

進去吧。

蘇棠在心裏說出這三個字,左腳先邁進去,再是右腳,回頭把鐵門拉回來關好,擡手遮住刺目的陽光,好奇的打量天臺。

這上面挺空曠荒蕪的,地上都是發黑的青苔,圍欄上的墻皮也出現龜裂脫落的痕跡,角落裏還有雜草頑強生長。

打眼一看,這上面一個人都沒有,除了前方一個四四方方的紅磚建築後面。

直覺告訴蘇棠,陸知白就在那小建築的後面。

她舔舔唇,摳著藥瓶子走過去,來到建築的側面,她做賊一樣,準備探出一點頭先偷看,但又有點不好意思,嘗試了幾次都沒探出去。

如此反覆幾次後,一道低磁的聲音響起,“蘇棠嗎?”

蘇棠嚇得“啊”了聲,陡然支出小腦袋,只見陸知白背靠墻磚,曲著一條長腿,右手夾著煙看她。

過於驚訝,她一時忘記了害羞:“你怎麽知道是我?不對,你怎麽知道我來了?”

陸知白用煙點了點地上的影子。

蘇棠低頭一看,整張臉爆紅如血。

她剛才只顧想著要不要偷看,都沒註意這個時點的影子朝向,那她剛剛糾結那麽久,其實全被陸知白看在眼裏吧?

嗚嗚嗚,丟死個人了!

不過陸知白怎麽通過影子認出是她的?

蘇棠好奇的問出來。

陸知白夾著煙吸了一口,懶淡回:“看頭發長度像。”

蘇棠兩只耳朵也紅了,她搓搓耳垂,慢騰騰的走出去,“那個,我是特意來找你的。”

陸知白後腦勺靠著墻磚,仰著臉,眉目清冷,“我知道,有什麽事嗎?”

蘇棠看他淡漠的樣子,心裏很不好受,喉嚨像卡了一根魚刺,她喜歡看他笑,或懶洋洋的,或漫不經心的,或與朋與玩鬧打趣的。

只是她於他,就是個普通的同桌,沒辦法治愈他內心,唯有關心關心皮肉傷這類物理傷害。

手指再次用力摳了下衣兜裏的藥瓶,她抱著往後被他疏遠的巨大決心摸出來,遞給他:“咯,給你。”

“嗯?什麽東西?”陸知白好奇的挑挑眉,蘇棠手裏的東西被塑料袋纏了幾圈,看不真切裏面的物品。

蘇棠蹲下身,展開塑料袋,從裏面拿出藥酒瓶和棉簽,低著頭跟背臺詞一樣叭叭說:“我爺爺自己泡的蛇酒,對跌打損傷特別管用,你可別看不起哦,比外面藥店賣的效果還好,我小時候磕磕碰碰,都是擦自家泡的藥酒。你拿回去一天三次的擦一擦,保證你會好得很快。”

說完,她僵著身體等陸知白反應,結果等了好一會兒,都沒聽到他的聲音,跟沒聽到似的,她疑惑又緊張的擡起頭,猝不及防的,她撞進他漆黑深邃的眼瞳裏。

這一刻,她後來有點記不清他們對視了多久,可能一秒,可能三秒,也可能更久。

“你專門回家去拿的?”陸知白終於出聲。

蘇棠臉頰漲紅,心慌意亂道:“你可別誤會哦,我是看在你給我講卷子的份上,而且你得趕緊好起來才能給我分析卷子啊,所以我才去拿的。”

她眼睛根本不敢看陸知白,一直盯著旁邊縫隙裏鉆出來的野草。

所以陸知白什麽表情她並不知道,只聽男生沈吟片刻,又說:“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不客氣,應該的嘛,咱們還是同桌呢,要互幫互助!”蘇棠終於敢看他,月牙眼特別可愛、有親和力。

陸知白多盯了眼她的眼睛,隨即,掐滅煙蒂,接過她的藥瓶和棉簽。

蘇棠欣喜,“那你自己上藥吧,我回教室了。”

怕待久了,更被懷疑,蘇棠決定跑路,她現在心跳快得不行,急需換個地方喘氣。

陸知白卻喚住她:“能麻煩你幫我擦一下嗎?”

蘇棠瞪大眼,什麽什麽?

讓她幫忙?

擦他的腹部?

這……這……這多不好意思啊。

人家可是很淑女的。

兩分鐘後,自己擦完腹部的陸知白背過身去,撩起校服,沖蘇棠露出精瘦雪白的後背。

蘇棠訕訕的摸鼻子:好尷尬啊,原來是背部還有傷,讓她擦背,並不是擦腹部。

不過他竟然背部也有傷!

蘇棠一邊心疼的上藥,一邊好奇問:“你幹嘛了呀?怎麽後背也有傷?看起來也不像是車禍造成的,倒像是打架。”

“嗯。”陸知白竟然回應了她。

蘇棠一楞,慢半拍消化完,不確定的追問道:“你是說你昨晚打架了?”

“嗯。”又是淡淡的一聲。

蘇棠驚訝的微張嘴,原來年級第一不僅會抽煙,還很會打架?

“……那你打贏了嗎?”蘇棠不知道問什麽,憋了半天,憋出這幾個字。

男生身體明顯繃緊了一下,這一次,他過了比較久才回她,言簡意賅兩個字,“贏了。”

“哦,你好厲害啊。”蘇棠沒話找話的誇獎一聲,臉紅彤彤的加快速度擦藥,擦完,她道:“你先別把衣服放下來,等它晾一會兒,不然藥水會染到你校服上。”

“好。”陸知白聽話照做。

蘇棠收拾垃圾的時候,他就撩著校服沒動,感覺差不多了,才放下來,背對的身體轉過來:“謝謝。”

蘇棠擺擺手:“沒事沒事,那你還要繼續在這裏坐著還是回教室?”

陸知白重新靠到墻磚上,雙手交疊枕在腦後,心情似乎好了點,眉眼沒那麽厭世的冷,而是有了幾分平日裏的懶洋洋,他微微側眸,直勾勾的看著她:“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嗎?”

蘇棠一聽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,連連點頭:“當然可以,你說。”

陸知白有些疲倦的閉上眼:“陪我坐一會兒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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